唤春 - 第77章 慎勿为好陛下的提议,我不会答应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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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何彦之那边始终没有回复,唤春便一如既往的在宫里跟萧含清虚以委蛇着。
    冬月底的时候,令婉要出嫁了。
    周二舅将亲自为她送嫁,把她送去吴郡陆氏成婚,朱夫人因久未回娘家,此行也会同去吴郡探亲。
    启程前,周氏连着办了几天盛大的送亲宴,来招待亲友,唤春还特地抽空带着响云一起出宫赴宴。
    响云有些不乐意,阿姐原就跟令婉有些龃龉,而且她如今的身份,其实完全没必要自降身份,去亲赴令婉的婚事。
    “阿姐,这婚宴我自己去就行了,你和她闹过龃龉,何况你如今的身份也不合适抛头露面赴宴,真要抹不开亲戚面子,大可让她入宫来跟你请安。”
    唤春却是摇了摇头,不以为意,如今她拉拢交好的世家,有几个是真心待她,没有生过龃龉的呢?
    她以后还要仰仗舅舅们帮扶,若事事计较,睚眦必报,只会给自己树敌越来越多。
    她本就是无依无靠流落的江左,如今为了给他们母子增加更多助力,连先前生过龃龉的梁二叔,她都能不计前嫌的栽培,何况是骨肉至亲的舅舅家呢?
    “一家子骨肉,别说什么身不身份的话,还没成皇后呢,就想着拿身份压人吗?”
    唤春如是告诫着妹妹,令婉出嫁前,还是主动出宫去看了看她。
    不想萧含清得知后,也主动要求同行看看,唤春不好推辞,便勉为其难带上了她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周家近来每日都是门庭若市,车马如织,今日又有皇妃公主大驾光临,更是蓬荜生辉,欢喜不已。
    虽说唤春暂未做成皇后,周家上下有些失望,可往后日子还长,人的造化也难说,唤春得宠,又是宫中唯一的夫人,只要时机到了,封后只是时间问题。
    众人仍旧待她客客气气的,请她上座。唤春以家人之礼推脱一番后,又因她如今的身份代表的是皇帝的体面,才勉强上座。
    裴静女今日也受谢蕴雪之邀来周家赴宴了,后堂一时女眷云集,热闹非凡,众人亲亲热热说着话。
    虽说唤春辈份不是最大,可她的身份最大,周老夫人便请她为令婉做出嫁前的训示。
    唤春始料不及,连连推辞道:“这如何使得?外祖母和舅母们都在此,我一个年轻小辈儿,岂敢班门弄斧,越俎代庖?”
    周老夫人摇摇头,薛氏这种百年世家,通婚交好的都是北方旧姓名门,那些士族中的人情世故,来往礼仪都是自幼跟着父母耳濡目染,言传身教的,比他们新出门户有底蕴。
    何况家中孩子都是自小宠坏了的,他们自家长辈教导,孩子们都不喜欢听,可唤春不一样,唤春与她们同辈儿,但是身份高见识广,将来做了皇后,就是天下女子仪范,由她训示,她们才能服气。
    唤春执意推辞不肯,架不住众人的再三劝请,便勉为其难告诫了令婉几句。
    朱夫人和孔夫人也忙拉尚柔和徽华过去一道听着学着,如果她们以后都能像唤春一样八面玲珑,那就算是给祖上争光了。
    众人坐定后,唤春看着妹妹们,从容开口道:“女子最重要的是德行,为妇之道,本该幽闲贞静,柔顺温恭,齐家睦族。然我当年出嫁之前,父亲却嘱咐我,到了夫家后,慎勿为好。”
    众人听了她这惊世骇俗之言,个个目瞪口呆,面面相觑,以为她在胡说八道。
    令婉皱着眉,不解道:“不做好事,那要做坏事吗?”
    唤春淡淡一笑,“好事都不能做,何况是坏事呢?”
    令婉一头雾水。
    唤春也没再多言,她不指望她们一上来就能理解她的意思,她只能把话讲出来,至于能领悟几分,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。
    裴静女和谢蕴雪、王容姬几个人,却是相视点了点头,暗自认可。
    尚柔这边也领悟了,像她们这种新出门户,父母只懂得教导她与人为善,多行好事存善念,这是小家和睦之道。
    可高门大族间明争暗斗,人心叵测,若一心想表现好,斤斤计较于贤善之名,衬的其他妯娌懒惰平庸,恐怕还会遭人嫉恨,招惹是非,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。
    不做坏事,便不会危害夫家利益。可急于表现好,往往还会坏了事。倒不如不做事的好,这是自我保护之道。
    薛表姐不愧是名门出身,通晓人情世故,她没有教那些虚的女德礼仪,是真的在教她们一些为人处世的东西。
    尚柔心中佩服,反问道:“表姐的话虽十分有理,可道理知道容易,做到也难,表姐如今能做到几分呢?”
    唤春见她懂了,心中甚为欣慰,对她点头笑道:“人不可过骄自大,亦不必妄自菲薄,能做到七分,便足矣处世了。”
    尚柔点了点头,“若七分可至表姐这边玲珑剔透,确实足矣。”
    令婉看着二人打哑谜的模样,便知道尚柔听懂了,可她还在云里雾里,她知道妹妹素来比自己聪慧有主见,就悄悄跟她请教询问着,她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?
    就在姐妹们交流琢磨时,有仆妇入内回禀道:“何郎和王抚军父子来了,求见夫人。”
    听到这话,唤春和裴静女皆是一怔。
    裴静女倒是听说王肃前几日回京了,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碰上,脸上无由来就红了。
    这边唤春还未吱声,令婉倒是脸色一沉,破口骂道:“姓何的这不知廉耻的下流种子,虼蚤脸儿——好大面皮,他还有脸来?”
    众人嘴角一抽,敢情刚刚都是白教了。
    朱夫人立刻掩口轻咳提醒她注意言辞,他们朱氏是武门,都怪她小时候跟着叔伯们打打杀杀,学了不少粗话,嫁人后也没个收敛,以至于让女儿也学会骂人的毛病。
    后来年纪大了,才知道养性修口,可女儿也已经学歪了,都教了多少回了,以后嫁了人,不能再口吐脏言,千万别让她的孩子也学的这样,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?
    令婉这才意识到失言,连忙掩口噤声。
    唤春有些不解王肃为何要见她?蹙眉道:“此间都是女眷,给外男传话做甚?”
    仆妇回道:“王抚军今日来家中贺喜,听说夫人也来了,便想起儿子先头得罪过夫人,一直未有机会赔礼,今日赶巧了,就让王郎过来给夫人磕个头。”
    唤春便知是怎么回事儿了,周家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了,周老夫人便望向唤春,看她的意思。见,还是不见?
    唤春沉思着,王肃虽是琅琊王氏之人,可向来与王大将军不同路。他一来是皇帝表兄,自家亲戚。二来是朝廷重臣,手握重兵,于公于私她都该尽力维护皇帝和他的关系,于是点了点头。
    周老夫人会意,便让自家的几个女孩子先行回避,让下人来堂上悬起湘帘。
    裴静女一时心乱如麻,坐立不安的,因着叔父这一年来做过不少尴尬事儿撮合她和王肃,即便姑孰和金陵相距不远,王肃都很少回金陵。她一时无颜见人,跟唤春悄声说了说后,便也起身回避了。
    帘子已经悬起,王肃父子走了进来。
    唤春坐在堂上,跟王肃父子隔帘相望,见何彦之没有跟进来,她莫名松了口气。
    萧含清在帘后观察着王肃父子,王肃是大将军的兄弟,此刻却来跟薛氏示好,恐怕也难与大将军一条心。且王肃素来不喜这些应酬交际,此番却能亲自来参加周氏女的喜宴,他与周氏手中都有兵权,二者来往密切,不知有何图谋,必须尽快告知大将军。
    只见王肃在帘后作揖,从容开口道:“先前犬子无知,冒犯了夫人,一直未有机会致歉,今日特携此孽障来向夫人赔罪。”
    说完,就示意王静深跪下。
    王静深看着帘后的倩影,颇不乐意。不想这女子没成了他继母,最后却成了他叔母,辈份上还是压他一头。
    他不跪,王肃便悄悄踹了他一脚。
    迫于父亲的威压,王静深才不情不愿跪下,哐哐磕了三个头,仿若蒙受了天大的冤屈,没好气道:“婶婶,侄儿知错了,请您老人家宽恕则个。”
    唤春听到他的称呼,心里偷笑,面上却做出大度的模样,慈爱道:“王郎年少气盛,难免冲动,常言道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,做长辈的岂会真跟你小孩子计较?快起来吧。”
    王静深垮着脸,站了起来,薛氏也不比他大几岁,还要来占他这便宜。何况她如今还不是皇后,也算不得他正经表婶,父亲偏要让他来丢这个人,心中便愈发不乐。
    这边赔过礼后,王肃亦不便久留,便带着儿子退下了。
    外男退下后,堂上的帘幕也撤下了。因天色还早,尚未开宴,周老夫人便请唤春移步梧桐苑暂歇。
    萧含清因得知当初那周宅将出贵人的传言,便十分好奇唤春在此间的居所,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福地,才能飞出凤凰?
    唤春便索性带她一道过去了,因久不见响云,便问彩月道:“云儿呢?”
    彩月低声回道:“姑娘刚已悄悄去跟荀郎说话去了。”
    唤春了然,心知妹妹是去找荀令远了,也不再等她,只带着萧含清往梧桐苑去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正值冬月,草木凋零,菊圃里的菊花也已经开败,徒留绿叶蒙着白霜。
    她们拾阶而上,恍然走到高处,能远远望到钟山,今日天朗气清,山峦看的十分明晰。
    萧含清对她道:“南方地势蜿蜒曲折,不若北方平坦,似乎连山也低矮一些,不若北方雄朴。”
    唤春望了望远处的山峦,淡淡道:“南北风光各有千秋,不过天朗气清,苍山落雪时,钟山确实是秀气所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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